久病床前无孝子。但是真的到了老人走的那一天,真能一滴眼泪不流的“孝子”又能有几个呢?
虽然这个比方有点不太恰当,毕竟走的是我,不是公司。但分离的痛苦是一样的,如果真的有灵魂,那走了的老人在天上可能也会有些不舍吧。
总结一下,这八年下来到今天,大体就是这个过程和感受。
虽然不甚准确,毕竟要论父子还是有点过了。论长辈可能差不多,就是那种可能住在同一个小区,但是不住一间房的长辈。天天见,又不是那么紧密。
但我也确实找不出更贴切的描述了。
充满智慧的智者
加入前
我在大学毕业之前就听过这家公司。可以说,从大学开始找工作的第一天,我就认准了这家公司。那时,这家公司对我来说,像是一个充满智慧的智者。
已经不记得是大学的第一年还是第二年了,但我想应该是第二年。那时候,这家公司跑到我的大学做讲座,讲TDD,讲XP,讲敏捷,讲项目工程实践。
可能因为大学的专业学的是数学,而当时的我已经沉迷于技术了。所以当年听到这些实践和概念,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。
当时我就觉得,这是一家非常不错的公司。
以至于大学第三年找企业实习的时候,我第一个就投简历给了这家公司。虽然这家公司并不招实习生,但我想社招试试运气。
结果自然是没有录取。但不知道是公司觉得可以让我体验体验,还是我当年真的还可以。侥幸走到了最后一轮。
而走到最后一轮的好处在于,离得更近,看的更清楚。以至于大学毕业找工作想都没想就加入了这家公司。
培训
加入这家公司之后,可以说正式开启了开头说的“长辈”流程。但这个时候,这位长辈是一位阅历丰富,充满耐心和教导的长辈。
不知道为什么,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毕业生培训的很多细节。
比如当时的coach,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大半,即使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联系了。但说了不提名字,这里就不提了。
坦白来说,当时并没有学到太多新的东西。毕竟很多东西当时我已经提前自学过了。但其意义在于,验证了我的知识,这对当时的我来说,是很珍贵的。
再后来,在毕业生培训之后,有一个全球一起的毕业生培训。
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。认识了很多到现在都还在联系的朋友。也遇到了很多不同的人。
我还特别记得,当时因为怕吃不惯当地的食物,我带了好几罐老干妈。结果去了才发现自己相当吃得惯。最后我的老干妈全被别人吃了。
只能说,终生难忘。
项目
培训结束之后,自然是上了几个项目。可以说的都是令我印象深刻,也认识了很多我到今天都敬佩的人。
令我影响最深刻的是,这几个项目上,至少大家能够透明的讨论。不论观点多么稚嫩(比如我当时,想想真是有些后悔了),都能拿出来一起说。
项目成功与否我觉得可以见仁见智。但是,项目在不断朝着好的方向发展,以及项目上的人有很强的凝聚力这是毋庸置疑的。
尾声
从什么时候开始,智者不再是一个智者,而更像是一个性格大变的长辈呢?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。
最后一个我觉得可以归在“智者”的项目可能就是这个了。
这是一个培训客户的项目。可以说,算是巅峰了。
要说这个项目教会了我什么,那一定是“以学员为中心”。如果说还有什么的话,那一定是前面那一条放到项目上改成“以客户为中心”一样。
这一点把前面所有的东西都串起来了。
性格大变的长辈
变化的开始
差不多就是于前面“尾声”项目同步,我感觉这个变化就开始了。但一开始,我并不觉得这个变化有什么不好。到了今天,我觉得我对变化初期的理解都还不够。
可能因为当时我受到“以学员为中心”的想法影响,过度的聚焦在了外部。对内部可能的威胁缺乏感知。
但就像所有突然性格改变的长辈一样。在他刚刚开始改变的时候,可能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坏事。
同时,从我加入的第一天起,就多少听到有声音说,变了。所以,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只能说我照顾的时间还不够长。但我主观上感觉,那个时间点对比过去,变化的速度是加快了的。
到底变没变?
就像上周的我和这周的我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我一样(一个有工作,一个没工作)。变与不变的界限往往也是模糊不清的,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。只能说,这个问题很主观。
就像我现在每次回国,总会听到有人说我变了,有人说我还是那样。
我个人的感觉是,首先要明确目标是什么,然后再在这个目标下,讨论变没变。
而这个目标,我认为就是是否“健康”。而这个健康,自然不能站在长辈自己的角度看,而要站在专业医生的角度看。
我自然不是什么专业医生。但我觉得,在健康与不健康之间,确实变了。而且,这种变化,已经不再潜伏,而是已经有明显的症状了。
今天的离开自然算是症状之一。但是在此阶段其实已经有很多症状了。
当然,症状只是症状。不论是智者,长辈还是老人。同样是咳嗽发烧的症状,普通感冒和Covid和肺癌肯定是很不同的。
而某种意义上来说,现在这些症状持续时间还太短,很难分辨。
所以,即便真从健康出发,变与不变,可能我说的也不对。
我变了
虽然不知道长辈是不是真的变了,但不论如何我已经认为长辈变了。
同时,有意思的是,时间并没有公平的对待我和长辈。对于长辈来说,还只是一瞬间,不过是打了个喷嚏。对我来说,可能就是几个月。
也许是“家学渊源”?我甚至从自己身上看到了我一些亲戚们的影子。
就拿老人买一些奇怪的保健品举例吧。
一开始,他们各种劝老人,各种想办法讲道理。甚至引用老人过去自己的一些观点来说服老人。
后来,只能想办法限制老人。想办法把钱藏起来等等。总而言之,就是既然劝不住,那就尽可能拖延。
最后,只能“同归于尽”。老人要卖房子买保健品了。那既然保健品这么好,那我也想吃。这样,我先卖我的房子来买。
可惜公司不真是一个老年人。虽然我的态度变化是一致的,但是讽刺的是我也清楚的知道这个变化方向的错误。
因为,如果真的是老年人。我的立场依然是,每个人都必须是绝对独立的个体。你要卖房买保健品我不干预,同时我不承诺你卖了房子我家会让你住,我也不会把遗产纳入我自己的财务规划。
但不论怎么说,还是我太软弱。
病入膏肓的老人(此处不甚恰当)
此处有点强行凑流程了。平心而论,我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。
但,我情绪在这里了,文笔有十分有限。就还是按照这个流程说吧。内容略显负面,一方面于实际情况无关,不要对号入座。二方面非要对号入座,我觉得情况也比我下面说的好很多。
照顾的压力
当老人第一次大小便失禁的时候,我是不惊慌的。
一方面,这是第一次,没有任何准备。注意力全在怎么处理上了。
二方面,毕竟只是一次,可能只是老人的状态不是很好?
但时间久了,常态化了之后,就会开始觉得有压力了。
我的崩溃
人的底线是一点点突破的。崩溃不过是底线被突破之后的反应罢了。
所以,不知道崩溃了多少次。但大的崩溃,两次。
一次是一位同事离开,一次是我不得不和我当年的coach针锋相对。
对于前一次。
我真的开始意识到,智者真的已经不是当年的智者了。因为当年,别说这一点点小冲突,更大的矛盾都能包容。更不要说事情本身的对错问题。
再者,我觉得,因为我当时还是太乐观了,我无法评估我在这件事情上有没有过错。如果有,我是否真的弥补了。
还是说,既然我已经有了对错的判断。我是不是应该立刻站出来?
对于后一次。那是真正的绝望。
我当时的观点已经是:因为老人老了,是整个系统出问题了。
那么基于我的观点,这已经不可能是团队中任何人的过错了。而且这里的“过错”的定义已经是扩展到了“只要你有可能出力尝试,而没有尝试”就算的地步。
但问题是,当我生在其中。就像是飞机上的氧气面罩放下来了一样,我必须避免前一次的问题。
所以,也许也是种解脱吧。
祝福
前面也说了,这一大块,都不太合理。
这次又换了个方子。虽然这个方子导致我离开,但是我觉得这方子还是合理的。非要吹毛求疵的话,可能就是不够彻底吧。
但不论如何,衷心祝愿药到病除。
不可避免的离别
前面说了那么多。其实很多和我熟的朋友也都看出来了,按照这个节奏我迟早都得走。以至于有些朋友都会觉得奇怪,说我为什么还在。
还是和长辈相处一样的。我也知道,终有一天要告别。但总是舍不得告别。
关于别人眼中的这个老人
也许有些朋友觉得这个老人简直不可理喻。或者因为一些事情记恨这位老人。
我知道“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”的道理。但我还是想说,要区分整体和局部。
就整体而言,可能确实不太健康。但整体而言,后续的处理也还是不错了。对比一些真正丧良心的,还是很有良心了。
至于局部而言。可以看看我的心路历程。
对于呆的久的,我相信多少能和我共情一些。至少前半段的很多都能共情。
对于“不知道曾经的美好”的,我觉得可以站在那些我不得不伤害的人的角度来看。可能某个对你阴阳怪气的同事也是经历了类似的经历。可能也是在一次次的尝试中逐渐崩溃。
我坚信,没有人真的相当坏人,也没有人真的想做坏事。软件行业的人,至少是受过教育的。
我也坚信,每个人都可能是软弱的。就像久病床前的不孝子一样,他们也许并不是恨长辈,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孝心。他们只是软弱罢了。
关于我自己
坦白来说,因为我呆的时间久一些,8年了。所以公司给的分手费也还算不错。所以,当我实在难过,我确实会提醒自己:“hey,至少大礼包不错。”
但难过也是真的难过。毕竟呆了8年。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。
一方面,从我的视角看,确实类似于看着一个充满智慧的长辈逐渐老去,到最后不得不离开。真的有种亲人去世的感觉。(虽然我知道离开的是我)
另一方面,尤其是到了后期,说真的,每一次指控别人。真的感觉锥心刺骨。而现在,我已经失去了弥补和豁免的机会了。
写到这里,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我自己:大礼包还是不错。
最后,再见吧。